-肉豆蔻酒吧-
肉豆蔻酒吧人声鼎沸。
酒吧中央小小的圆形舞台上,有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女人在表演佛拉明哥。
随着年迈歌者的吟唱,中年女人在舞台上旋转,双手旱季树枝般带着深切地渴望伸向半空,高跟皮鞋踩在地板上,像踩在云端又像踩在刀尖上,她的表情随着急促的吉他乐音不断变换,不能言说的苦痛呼之欲出。
酒保鲁本看得入迷,差点忘记将倒好的龙舌兰酒摆上吧台,直到面前的顾客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才惊醒。
“啊抱歉。”酒保连忙道歉,“她跳得太美了,我一时……”
“没关系。”站在鲁本面前的是个青年,穿着一件涅槃乐队图案的旧T恤,破洞牛仔裤,裸露在外的两条胳膊苍白瘦弱,没有什么肌肉,皮肤上布满玫瑰和骷髅的刺青,应该花了一大笔钱。
高不成低不就的小混混本来并不在酒保的注意范围之内,不过占据这具躯壳的恶魔系守护者足能引起鲁本的警惕。
“萨麦尔。”
“鲁本。”
恶魔系守护者与天使系守护者在涌动的人群中互相打量。
从诞生起,这两类守护者就视彼此为天敌。恶魔系守护者憎恨人类,却又乐于向这些软弱的生物传播各式各样的知识;而天使系守护者则比任何一类守护者都要喜欢人,因此萌生出来的执拗有时反而会让被他们看顾的人类大吃苦头。
伸手拿走了吧台上的龙舌兰酒,萨麦尔毫不客气地探身靠近天使系守护者,鲁本的动作停滞了下,带着些许憎恶退后半步。
萨麦尔咧开嘴,抽回了手臂,手指上捻着两片切开的新鲜柠檬。
“你还是这么没意思,鲁本。”恶魔系守护者说完,将杯中两指宽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跟着往嘴里塞了片柠檬。
人类躯壳让他能尝到食物的滋味,粘稠的蜂蜜,烧灼舌尖的辣椒汁,还有激情过后温热皮肤上咸咸的汗水。
如果可能的话,萨麦尔想一直活在人类的躯壳之中,他迫切想要终结这种被天选者和守护者驱赶的日子。
吞下柠檬酸涩的汁水,恶魔系守护者挑眉:“我说你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每次都只喜欢老女人。”
早就对这种低级的挑衅产生了免疫,鲁本面上的表情甚至没有一丝变化:“有什么问题?现在我们要比谁的口味更符合人类审美吗?”
“想不到,我居然还有觉得你说得对的一天。”随意将柠檬片扔进喝空的杯子里,萨麦尔耸肩,“这里不错、真不错。我听很多人说过,可总没时间来这里玩。”
天使系守护者懒得和他绕圈子,这个时段他实在是太忙了,有人挤开萨麦尔向鲁本点了一杯深水炸弹。
一边混合“深水炸弹”所需要的白兰地和石榴糖浆,鲁本看着无所事事靠在吧台上的恶魔。
——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萨麦尔和一般的恶魔系守护者不同,唯有混乱和恐惧才是他的粮食,这样出现反而像是等待什么发生。
鲁本将视线放入酒吧里摩肩接踵的天选者们。
因为来参加GIG擂台比赛的都必须是加入各自组织中不满两年的新鲜人,放眼望去,整间酒吧里都看不到年龄超过38岁的人。
这群孩子挤在一起,让人有种错觉,像是误入了大学生春假狂欢潮。
他们还没经受过空间裂隙的考验,有的甚至有可能刚刚开始独当一面,这些年轻人在恶魔系守护者眼中恐怕就是新鲜甜美,用奶油装饰的杯子蛋糕吧。
上帝保佑,幸亏有三英寸条约,鲁本正要将混合好的“深水炸弹”,一声枪响顺着窗口飘进天使系守护者的耳中。
下意识看向靠在吧台上的萨麦尔。
魔鬼回以他一个阴森的微笑。
-梦境-
“快醒来,巴布鲁。”母亲的声音就在耳边,温暖柔软的手掌拂过小男孩的脸颊。
巴布鲁发出不高兴的哼哼声,用羽毛被将自己裹得更紧。
这里太冷了,不是下雨就是起雾,把他的脑袋弄得就像一锅凝结的燕麦粥。
“妈妈,我想回家。”
母亲叹了口气,床垫一侧微微下沉,她应该是坐在了床边。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亲爱的。”
直到现在,巴布鲁依旧记得当初听到这句话后,涌上心头的委屈,鼻头发酸,眼泪随时能夺眶而出。
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那份记忆都有些褪色了。
为什么现在又想起来呢?
黑皮肤的年轻人狐疑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坐在童年的卧室里,蓝色墙纸画着宇宙飞船和九大行星,门上装着迷你篮球框……
这里分明就是那座小岛上,他勉强能够称之为“家”的地方。
巴布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小小的,稚嫩的手指,柔软的手掌,柴火棍一样的细瘦手臂。
“天哪。”巴布鲁睁开眼睛,猛地吸进一口空气,用力过猛忍不住咳嗽起来。
很快有人扶着他的脊背让黑皮肤的年轻人坐起身,又给了他一点清凉的饮料,巴布鲁好不容易喘过了气,小心翼翼地将杯子喝干,火烧火燎的咽喉终于得到了抚慰。
直到这时候,巴布鲁才有空看看周围。
没有母亲,没有冰冷的雨和雾,宇宙飞船和迷你篮球框,只有简易帐篷顶上悬挂的应急灯,还有周围带着焦灼的熟悉脸孔。
幸好是梦。
松了一口气,巴布鲁开口道:“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我的天哪,太可怕了。”
帐篷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沉默了两三秒,同时爆发出大笑。
瑟就是刚刚扶着巴布鲁起来的那个好心人,她忍不住在菜鸟佣兵肩膀上捶了一拳头。
“哎哟,别这样,我全身都疼!”
“那当然,你差点小命不保。”烈走过来,“楚长风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啊!那一头一脸的血……没想到大部分是恶魔系守护者的,只有一点点是你的鼻血。”
说着,他用拇指食指捻出一根头发丝的宽度,用来示意到底是多么“一点点”。
巴布鲁将视线挪到他的救命恩人身上,郑重其事的道谢:“谢谢你。”
雇佣兵挥挥手,十分不适应这样的正剧气氛:“不用。”
“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你,我肯定被那个卖柠檬茶的老板杀了。”黑皮肤的年轻人坚持道,“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这份恩情的。”
楚长风看向菜鸟佣兵,对方的眼中流露出一种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过的诚挚,在经历了“地牢两日游”后,他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还是十分令人感到治愈。
早先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些曾经和他朝夕相处的队员转瞬之间全都死于非命,现在与他共处一室的是两个裂隙追迹者和一个来自狮鬃佣兵团的菜鸟。
而楚长风却对他们保佑一股盲目的信任,愿意将后背留给这些人看守。
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我明白了。”最后,他这么说。
巴布鲁离活蹦乱跳还有一定距离,瑟从她那个神奇的小挎包里拿出了一些草药萃取剂和两片止疼药让他吃下去,黑皮肤的年轻人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
三个人看着他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确定伤患已经睡熟了,才在烈的一个眼神下走出了帐篷。
巴布鲁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帐篷外此时已经站满了人。
老妇人吉赛尔和她的守护者鲁本,夺灵者的领头人靳,这次负责带领凡尘之眼新人的“工匠”斯图尔特,全都表情严肃地等待着。
这时距离楚长风枪杀冷饮摊老板已经过去7个小时。
天刚蒙蒙亮,因为发生了这种事情,GIG紧急叫停。当夜工作人员就实行了宵禁,将那些醉醺醺的年轻人挨个塞进帐篷里。
不论是凡尘之眼还是夺灵者的领队人,都因为这个动静被惊动了。
而没头苍蝇一样出来寻找巴布鲁的瑟和烈,在半路上碰到了架着菜鸟佣兵的楚长风,还没等他们回到自己的帐篷就被GIG的安保人员截住了。
面对冲突中唯二生还的当事人,守门人吉赛尔很快做出了决定,一切调查都要等到天亮才能开始,黑暗当中不论是证据还是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因为这样,清醒的楚长风和受伤昏迷的巴布鲁都被软禁在帐篷里,而烈和瑟只能亮出了TDC的身份。
“现在可以走了吧?”靳应该是出身于东南亚,皮肤黝黑、身材瘦小,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森,胸前挂着一个小小的镶金玻璃瓶,里面收藏着婴儿的胚胎,据说是用降头术蓄养的小鬼。
“当然。”烈说,“不过,出于安全考虑,我希望GIG的同事们能定时在帐篷前巡逻。”
靳打鼻腔那里喷出一道凉气:“巡逻?是觉得死了两个人还不够,想多拉几个人?”
烈根本不理会靳,直接看向老妇人吉赛尔:“怎么,现在就要定他的罪了吗?”
“还早呢。”吉赛尔不快的瞪了靳一眼。
“既然这样,我还是希望GIG能向我们提供保护。毕竟巴布鲁现在处于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裂隙追迹者顿了顿,“如果抽调不开人手的话,至少我们三个中的一个应该留下来。”
吉赛尔和鲁本交换了一个眼神。
“稍等片刻。我们需要调配人手,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各个区域都需要加强安全巡逻。”天使系守护者说完,转身离开了。
“工匠”斯图尔特则完全不像个凡尘之眼的成员,四十来岁,文质彬彬,在这种气候下还正经八百地穿着三件套西服,额头上不见一丝汗,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某种人型变温动物。
他踏前半步,似乎想说什么,楚长风冷哼一声挡在了这位“工匠”面前。
“有话就说,不用靠太近。”
斯图尔特并没有被楚长风的态度激怒,他只是微微皱紧眉头,摆出一副苦恼的样子:“我不记得跟你有过过节,楚。”
“非常好,我也不记得。”
“你现在的行为令我感到不解。”
“哦?”
“看上去,你已经忘记自己是从蜂巢里一步一步的爬上来了。和TDC混在一起,也并不能改变你的过去,我说的不对吗?”
雇佣兵扯开一抹只能用“狞笑”来形容的嗜血笑容:“你说得太对了,斯图尔特。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是按照心情站立场,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吗?”
没有说话,斯图尔特挑起了左边的眉毛。
“我现在是,”楚长风压低声音,“‘我恨不得宰几个凡尘之眼出出气’的心情。”
工匠的右边眉毛也挑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斯图尔特挥动手掌劈向楚长风咽喉,掌缘利刃般的闪光一闪而逝。
几乎是同时,雇佣兵举起拳头,砸向工匠手掌,拳与掌在空中交汇,竟然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鸣响。
斯图尔特一击未中,马上放弃了继续争斗的打算,他跳出圈子举起手刚要说话,被紧随而来的楚长风一拳打在腹部,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战斗力,抱住肚子蜷缩成一团。
雇佣兵还想要再补两拳,靳身形闪动,悄无声息地从企图侧面接近他,胸前的镶金玻璃瓶在办公摆荡。
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烈的驯火者应声转化为臂甲形态,还不等靳意识到,裂隙追迹者的手掌就已经握住了他胸前的玻璃瓶。
小小的玻璃器皿在驯火者的衬托下显得无比脆弱,只要烈稍微用力就会碎成粉末。
“你是……TDC的烈?!你怎么会在这里?”靳张大嘴巴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根本无法反抗,生怕这个讨厌的裂隙追迹者一个不爽,毁掉了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
“度假。”烈回答。
在场的四个男人生动诠释了一条鲜活的生物链。
吉赛尔和瑟抱着双臂,无奈地看着他们像被施了魔法那样站在原地不动。
“……OK。”叹了口气,瑟举起手,“我们现在的目的是查清巴布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让你们自相残杀的!万一真的有袭击天选者的恶魔系守护者,靠那些只有不到两年资格的小屁孩们,还不是送羊入虎口?拜托你们这些领队、老师什么的,考虑一下现实情况?!”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胸前,靳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说得倒是很轻松,嘿,小子,如果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拆了你们TDC总部!”
烈冷哼一声,套着甲胄的手指刻意收拢,金属摩擦着玻璃瓶外壁发出令人牙酸耳热的咯吱声。
吓得一口气上不来,靳整张脸憋得通红。
斯图尔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对现在的混乱持反感态度。
反观楚长风,在这样一触即发的环境之中反而平复了心情,愿意站出来为大家解套。
“OK。”雇佣兵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瑟注意到他手掌上沉重的指虎,刚刚应该就是用这个砸歪了斯图尔特的手刀。
“我数到三,大家同时撤出圈子。”楚长风说,“不准偷袭,不准恋战,我们的目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在这里自相残杀。”
凡尘之眼的工匠老实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明显对这个好战分子的话嗤之以鼻。
“孩子们。”吉赛尔发声了,“不要让那帮食腐怪物看笑话。”
守门人老迈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别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韵律,呈食物链状互相牵制的男人们同时点了点头。
“一。”
“二。”
“三。”
“三”字还没落地,四个人各自朝四个方向后退,烈在瑟的身边停下脚步,而楚长风则在他们斜前方站住,两个人十分恶质地伸出手来碰了碰对方拳头。
斯图尔特面色阴沉,手掌盖在刚刚被攻击的腹部,被金属指虎重击,想也知道不会是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而刚刚检查过小玻璃瓶,发现宝贝完好无损的靳,此刻倒是显得比平常还开朗,一张脸黑中透红。
去而复返的鲁本看到相关人士之间诡异的气氛,脚下步子停了下,最终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在他身后,跟着几名看起来像是普通黑帮打手的男人,全部都是肌肉光头党,手臂上套有特殊臂章,穿着勉强合适的休闲西装站成一排,和吉赛尔、鲁本的风格迥异,简直就像文艺电影里插入了一群功夫片演员。
“这些是我们紧急抽调的安保人员,”酒保点了其中两名霸王龙级别的壮汉,“这两位可以负责维护巴布鲁的安全。另外,我也联系了狮鬃佣兵团。如果随后发生什么……我们可以让隐修会三方面进行协商。”
这些都是正常手续,如果随后真的发生了意见分歧,也还是需要高级人员协调。烈和瑟没有什么提反对意见的必要,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这位先生……?”鲁本的视线指向了楚长风。
“不用在意,我会全力配合的。”雇佣兵挥挥手,“至于我的上级,应该已经死掉了吧。如果他的死讯能传达到上层,应该会派遣新的指挥官来。”
天使系守护者表情微妙地看向自己的天选者,吉赛尔微微摇头,示意他直接跳过这个部分。
“诸位。”鲁本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并未提高,但却带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这是天使系守护者的特殊能力,“来自夺灵者的靳,来自凡尘之眼的‘工匠’斯图尔特,来自隐修会的瑟与烈,请跟我来。”
在场所有人跟随在天使系守护者的身后,离开了帐篷,而刚刚被置指定“保护”巴布鲁的两个彪形大汉留了下来,站在了帐篷之外。
-小巷-
此时小靳原本偏僻的小巷此刻已经围拢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天选者,也有一小部分是当地的摊贩。这些小贩大多数虽然拥有天选者的血脉,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召唤出属于自己的天选者,在家族中处于底层位置,只能为家族生意打打下手。
酒保鲁本和守门人吉赛尔走在最前面,人群摩西分海般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两具尸体陈尸在巷子中,女性死者面朝上,脖子硬生生扭想了相反的方向,而男性死者明显是被大口径枪支近距离射杀,半个头盖骨已经掀飞,到处都是喷射出来的血迹。
在尸体旁边,站着一名中年男人,他的相貌很平常,完全不具备记忆点,从外表看来应该有点拉丁裔血统。
唯一让人觉得在意的是,中年男人身上的黑色POLO衫和同色裤子,有点像是足球场上裁判的配色。
看到中年男人,烈猛地顿住了脚步。
瑟不明所以地跟着站住了,而楚长风则停在了烈右前方,视线从裂隙追迹者紧绷的侧脸缓缓移动到中年男人身上。
“很久不见,阿德勒克莱茨五世。”中年男人微笑着说。
“……是啊。有五六年了吧,‘裁判’。”烈声音十分平板,“自从那次‘家族会议’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
守门人吉赛尔敏感地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怎么,你们两个认识?”
“不光是认识。”烈说,“他还想把我关进永无岛里呢。”
少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这个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真实的长相隐藏在这张极为精巧的面具之下,即便是真知法眼都无法看透他的真面目。
说是有天选三圣的血脉,但天选三圣的嫡支多年前就已经断了,即使他宣称自己就是天选三圣的继承人,死人也没办法从棺材里跳出来证明。
不论如何,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方式根本让瑟升不起好感,即使在近两年中,“裁判”的名声不断膨胀,俨然中立天选者的首领。
“原来你就是‘裁判’。”瑟拖长声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不知道有天选三圣血脉的你还会屈尊来到GIG。”
清清嗓子,鲁本**来代为解释:“‘裁判’是GIG为了随后的擂台比赛请来的见证人——作为中立方。不知道你们之间……?”
烈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之间?不,我们之间好得很,他能在这里做见证人,想必再公平不过了。”
“裁判”好像完全看不出烈的情绪变化,兀自笑眯眯的:“你能这么想最好了,五世。很高兴你现在脱离了那个‘大麻烦’,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调换到新的职位去?毕竟没有了魔女,你已经无法胜任空间裂隙的探索任务了。”
“裁判”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巷口的围观群众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抽气声和嗡嗡的交谈瞬间充满了整条小巷。
“什么?TDC的那个刺头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人家好生生的还站在那儿呢!”
“可是‘裁判’的意思……?”
“难道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处分了?听说隐修会有专门的一群人,能切断契约回馈!”
“咦那就是说……”
如果说刚刚楚长风还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现在他也全都清楚了。
雇佣兵微微侧过脸看向年轻的裂隙追迹者。
有那么一瞬间,烈的杀意如此明显,就像阳光下悍然出窍的刀锋一样炫目。雇佣兵相信对方也察觉到了,带着兴奋颤栗的汗味顺着清晨微风吹拂过来,和陈旧的血腥气混合在了一起。
“裁判”看起来就是想要激怒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如果烈动手,楚长风也会紧随其后,他现在心情差得要命,不介意揍(或者宰)掉个把人出气。
可是就在下一秒,裂隙追迹者冷静下来,甚至连涨红的两颊都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从外表看来就像是从来没有被激怒过。
但那双深棕色眼睛中燃烧的熊熊怒火却让雇佣兵感到指尖发热,他想起飞机上,缠绕在烈身上的橙红色火焰将银色甲胄点亮,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让人呼吸为之停顿。
无物不焚的光与热,称之为烈,也正是这个年轻人的本质。
即使他失去了守护者,或者变成了平凡人,人的本质却不会变。
雇佣兵吐出一口气,视线穿过人群锁定在“裁判”脸上。甚至都不用剥开那层虚假的脸皮他都能看出来深藏在其中的黑暗念头。
“裁判”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楚长风的视线,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雇佣兵勾起嘴角,向前迈步,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
是烈。
裂隙追迹者摇摇头。
“不是现在。”他用口型说。
楚长风抬抬眉毛,收回了迈出去的脚,而“裁判”蓄势待发的身体略微放松下来。
“如果你想挨揍,我们可以上擂台,‘裁判’。”烈松开了楚长风,“让守门人作证。”
在场的天选者之中很少有不认识这位阿德勒克莱茨五世的人,关于这家伙是个多么蛋疼的狠角色,从事空间裂隙探索这个行业的人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夺灵者和凡尘之眼中到处流传着他欺行霸市的段子。
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人真的想要挑战一下这个超级大火炬。
毕竟裂隙探索只是份工作,最好不要把性命也交待进去。
烈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裁判”回答。看这个样子,GIG的擂台比赛是没戏了,但是要能看看天选三圣血脉和TDC的烈干架,也是相当值回票价的选择。
“怎么样?要不要比试一下?”有了能把讨厌的家伙架到火上烤的机会,瑟怎么会轻易放过?
少女低下头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我押烈赢。”
“我跟。”雇佣兵毫不犹豫地开口,“钱先借我。”
暗自翻了个白眼,瑟还是将手伸进钉满亚力克珠子和亮片的挎包里,当她又一次捻出一张百元钞票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中音响了起来。
“我押200。”泽拉塔塔说,“在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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